欧洲意外躲过衰退 5星

王烜

一.欧元区意外躲过衰退

欧盟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欧元区第四季度国内生产总值小幅增长0.1%，好于市场预期的下降0.1%。与去年同期相比，增长率为1.9%，略高于预期的1.8%。

几大经济体中，德国和意大利工业占GDP的比重更高，受能源危机和供应链中断的冲击也更大，经济略有收缩，德国经济在2022年最后一个季度收缩0.2%，意大利经济四季度环比下降0.1%。法国（+0.1%）和西班牙（+0.2%）则守住了小幅增长。

自去年初的俄乌冲突爆发之后，欧元区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飙升的能源价格和天然气短缺问题持续困扰进口依赖度较高的欧元区，贸易帐持续恶化；居民收入端受到高通胀的侵蚀后，挤压了消费，这也是为何去年欧洲频繁爆发罢工。

而欧央行又不得不在通胀的胁迫下收紧货币政策，加剧了市场对于欧洲市场率先迈入衰退的担忧。

二.政府大气+天气帮忙

不过在政府慷慨的财政支持以及有利天气条件的帮助下，欧元区在年底幸运地避免了衰退。

疫情冲击叠加能源危机，欧洲各国政府通过广泛的财政政策支持个人和企业应对成本危机，包括就业保留计划、价格补贴、减税和现金转移支付。自2021年9月能源危机爆发以来，欧洲国家已拨出超过7000亿欧元以应对能源成本的上涨。

图：欧盟国家自2021年9月至2022年10月期间为保护家庭和企业免受能源价格上涨及其对生活成本影响所分配的资金

去年下半年开始欧元区经济出现走弱迹象，尤其是国内需求明显收缩，政府部门此时挺身而出。上文提到的四季度成功躲过负增长的西班牙和法国，在家庭消费急剧下降的情况下，依靠政府支出稳住了国内需求，不至于太难看。

法国四季度家庭消费环比下降0.9%，前值0.5%，政府消费支出环比增长0.2%，与三季度持平。尽管出口小幅下滑（-0.3%），但进口的降幅更大（-1.9%），这意味着净出口对法国四季度的经济增长做出了正向贡献。

图：法国GDP及主要构成

西班牙的情况也类似。西班牙四季度家庭消费支出环比下降1.8%，三季度为1.8%，政府部门消费支出环比增长1.9%，较三季度的1.6%进一步扩大。出口环比下降1.1%，进口环比收缩4.2%，显示出需求不振。

如果能源价格持续维持在高位，光靠政府砸钱也难以填上这个"无底洞"，更重要的是老天爷帮忙。

去年冬天欧洲迎来暖冬，比往年更温和的天气抑制了能源的消耗。根据欧盟统计局的数据，与过去五年同期相比，在冬季来临前的几个月里，欧盟的天然气消费量下降了20.1%，18个国家超额完成了夏季提出的削减15%的天然气使用量的目标。

供给端持续的液化天然气供应确保了欧洲天然气库存水平处于历史最高水平。

图：欧盟国家储气量处于历史高位

原油和天然气价格在2022年下半年降温，欧元区身上的通胀压力得到缓解，经济也重现生机。

国际原油价格回落至80美元/桶，降至俄乌冲突前的水平；TTF天然气价格降至60欧元以下，较2022年8月峰值水平下跌超过80%，电力价格下跌逾70%。

欧元区关键信心指标都于去年底开始回升，欧元区制造业PMI仍处于收缩区间，但收缩幅度也已经收窄，服务业PMI于今年1月录得50.7，回到荣枯线上方。此前市场对于欧元区过于悲观的预期正在逐步得到修正。

IMF最新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中，将欧元区2023年的经济增长从去年10月的0.5%上调至0.7%。

三.爱尔兰“独美”

在欧元区所有国家中，爱尔兰四季度的增长率达到3.5%，大幅领跑。但从另一方面来看，爱尔兰断层领先的GDP增长也意味着欧元区四季度可谓“九死一生”，在大多数经济体基本处于停滞不前的情况下，如果剔除爱尔兰，欧元区四季度实际GDP将会是零增长。

事实上，自疫情修复以来，爱尔兰经济在全欧洲一直处于一枝独秀的状态。2021年欧元区实际GDP增长5.3%，爱尔兰的实际GDP增速高达13.6%。即便是在全球都深陷衰退的大流行第一年，爱尔兰GDP仍实现了3.4%的增长，爱尔兰的存在多少扭曲了欧元区整体的经济状况。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总部设在爱尔兰的大型跨国公司，他们每年上缴的公司税为爱尔兰经济的增长立下了汗马功劳。

根据爱尔兰财政部公布的数据，2022年爱尔兰税收为831亿欧元，较2021年增长21.5%，这一增长主要由公司税的强劲增长推动。2022年公司税收入达到226亿欧元，较一年前增长47.8%，公司税有史以来首次成为爱尔兰的第二大收入来源。

第一大税收入来自所得税，2022年为307亿欧元，同比增长15%，反映了大流行后就业的复苏。

其他主要税收收入中，增值税收入为186亿欧元，同比增长20.5%，在取消流动限制后被压抑的消费需求得到释放。消费税收入为54亿欧元，是少数较2021年减少的税种，同比减少7%，主要是由于政府为帮助解决生活成本增加推出的政策驱动。

在税收收入强劲增长和大流行相关支出下降的共同驱动下，2022年爱尔兰财政盈余50亿欧元，与2021年创纪录的74亿欧元赤字相比，改善了124亿欧元。

一直以来，爱尔兰凭借其更低的公司税率吸引了大量跨国公司涌入，爱尔兰12.5%的税率远低于OECD国家21.7%的平均水平。

大流行期间，大企业也没有停止向爱尔兰搬迁的步伐。2021年跨国公司在爱尔兰的雇员人数达到27.5万人的历史新高，较大流行前增加10%。

根据欧盟统计局的统计，美国公司在爱尔兰跨国公司中占据主导地位，贡献了近80%的爱尔兰公司税和营业税，创造了57%的私营部门增加值，雇佣了约25%的爱尔兰私营部门劳动力。

行业方面主要集中在大型科技和制药公司，辉瑞、默克和强生等制药巨头都在爱尔兰设有生产设施、研发中心或行政办公室。科技公司中谷歌和Meta都将其欧洲总部设在了都柏林。

上述行业在大流行期间收获的丰厚利润成为了爱尔兰政府支出的"救命稻草"。此外药品及其他相关化学产品的出口增长也帮助爱尔兰扭转了经济收缩的趋势。2020年爱尔兰制造的医疗和医药产品的海外销售额较上一年增长25%，占爱尔兰1610亿欧元总出口的近四成。

爱尔兰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0年包括科技和制药公司在内的"跨国部门"的产出增长了18.2%，相比之下，爱尔兰其他经济领域收缩了9.5%。

但收入过度依赖头部跨国公司也带来了问题，爱尔兰财政部表示2022年巨额的公司税种很大一部分将会是一次性的，以制药和科技公司为首的跨国部门的营收下滑将对爱尔兰的财政造成较大的负面冲击，毕竟去年美国科技巨头的日子都不太好过，辉瑞也大幅调低了2023年的营收预期。

此外2021年爱尔兰同意加入OECD的税收框架，将全球最低企业税率定为15%，这就意味着爱尔兰放弃了之前备受推崇的“避税天堂”优势，爱尔兰仰仗的外国直接投资是否就此受到影响需要留待最低税率实行后验证。

不过，虽然在公司税上可能有所损失，但爱尔兰似乎在数字监管上找到了新的收入来源。2019年之后全球针对科技巨头的反垄断力度明显加强，欧洲更是"手起刀落"开出了最大额的罚单。

根据CMS Law的GDPR（欧盟通用数据保护条例）执法追踪器，自2018年GDPR正式生效实施以来，爱尔兰累计开出的罚款总额是最高的，21张罚单的总罚款额高达13亿欧元，是身后第二名卢森堡的1.7倍，虽然罚款次数远不及西班牙（575次）和意大利（212次），但可谓是“刀刀致命”。

2022年爱尔兰以一己之力"带领"欧元区脱离衰退区间，但无论是2020年由药品出口带来的收入增长还是去年跨国公司高昂公司税的进账，其收入的可持续性存疑。

另一方面，"靠天续命"的欧元区在成功避免了去年冬天最坏的情况，但国内需求和投资活动仍然低迷，叠加欧央行还在“虎视眈眈”紧缩中，躲过一劫的欧元区，2023年仍要小心。